“师妹！你这次的对手可不简单。莫要为了输赢让自己滋生心魔。”
大师兄郑少司叮嘱的声音传来，陈锦书原本沉浸的面容多了几分思虑。
先前还在为以第三名头闯过幻境试炼欣喜，如今在得知金丹擂台赛的对手是专克音律的佛修无念真人，心中不知为何多了几分忧虑。
传闻无念真人专门对修士心魔下手。
如今让她唯一值得庆幸的便是她早已无心魔。
“多谢师兄提醒。我会量力而为。”陈锦书仿佛思考了许多般，过了一会才点头回复。
半柱香后，金丹擂台上。
陈锦书绿衣翻飞，脚尖点在了擂台上，指尖抚过绿绮琴弦。
与此同时，对面雷音寺佛修无念的鎏金禅杖已重重顿地。
“咚——”
一圈金色波纹贴着青玉擂台扩散开来，陈锦书只觉得耳膜突突跳动，丹田内金丹竟跟着震颤。
她心头惊叹的同时，急忙运转《青木化生诀》，额间莲花胎记泛起微光，这才稳住翻涌的灵力。
“玄冥宗鸾雀真人，请赐教。“她抱琴行礼，余光扫过台下黑压压的观战人群。
师尊水欢梦站在玄冥宗队列最前方，绛紫衣袂在风中如蝶翼轻颤，一脸沉静，好似对她十分自信。
一旁几位师兄师姐亦满怀期待地看着她。
她见状，心头萌生了不少信心。
这次擂台比斗乃是她步入金丹后的第一战，她也想看看自己的实力究竟达到了什么层次。
无念单掌竖于胸前，眉间一点朱砂仿佛要渗出血来：
“雷音寺无念，请真人小心了。”
裁判长老手中铜锣尚未落地，两道音波已轰然相撞。
“铮！”
《破阵乐》第一个音符化作青色鸾鸟扑出时，无念唇间忽然迸出六字真言。
金色“卍“字符自他喉间层层荡开，竟将琴音凝成的鸾鸟当空击碎。
陈锦书指尖瞬间一麻，手中琴弦猛地崩了一丝。
“寂灭梵音？”
这是雷音寺镇派绝学，传说练至大成可令江河倒流。
眼见第二道真言袭来，她猛地拍向琴箱暗格，“咔嗒“机括声中，七根蛟龙筋炼制的备用琴弦瞬间换上。
台下惊呼如潮。
圣剑宗观战席上，紫剑真人冷烟抱臂而立：“音修相争，先断其器。这和尚倒是狠辣。”
“师妹的绿绮琴是法宝级灵器，又经师尊挚友淬炼岂会如此轻易便断了。”郑少司眼底多了几分疑惑。
下一瞬，便见无念突然扯下袈裟抛向半空，一百零八颗菩提子同时激射而出，每颗佛珠都在空中化作丈许大小的“卍“字金印。
陈锦书急拨琴弦，音波在身前结成青丝屏障。
“轰轰轰！”
金印连续不断的撞击中，她靴底在玉砖上擦出两道焦痕。
那些金印碎裂后并未消散，反而在擂台四周结成梵音结界，琴声传出去便如泥牛入海。
“音障！”药王谷席位上有人惊呼。
这下除非陈锦书能破开结界，否则她的琴技威力至少要减三成。
无念趁机盘膝而坐，禅杖横放膝头。
他开始诵念《金刚经》，每一个字都化作实体金文浮现在空中。
陈锦书突然发现自己的手指变得迟滞，那些金文正在吸收擂台上的灵气，连她周身灵力运转都受到影响。
“不能让他完成诵经！”
她想起师尊说过，雷音寺的言灵术一旦成型，等同提前宣告胜负。
左手急速拂过琴弦，右手却悄悄摸向腰间龙骨鞭。
《破阵乐》终章轰然奏响，三十六只音波凝成的青鸾同时扑向无念。
佛修不得不中断诵经，禅杖舞成金色光轮抵挡。
刹那间，陈锦书突然旋身甩鞭，血玉般的龙骨鞭撕开音障，鞭梢毒蛇般噬向无念咽喉。
“啪！”
鞭影在离佛修三寸处戛然而止。
无念胸前悬浮着一串晶莹剔透的舍利子，正好卡住鞭梢倒刺。
他嘴角渗出金血，眼中却闪过笑意：“陈真人可知何为‘声闻缘觉’？”
陈锦书突然感到天旋地转。
舍利子爆发出的强光中，她仿佛看见十三岁那年的陈家祠堂。
陈家长老因她不想联姻用修为压迫她，周围陈家女修语气尖锐，眼神鄙夷……
“你竟如此不识好歹。这门联姻乃是你二叔强求白念求来的。”族长冷厉的声音宛若实质般钻入她耳边。
“求来的？我陈锦书想要做什么，全凭自己做主。”她冷声嗤笑。
此时她虽分不清这是幻境还是真实记忆。
当年她婉拒族长亦没有丝毫犹豫。
擂台外，水欢梦猛地攥紧扶手。
旁人只看到陈锦书突然僵立不动，龙骨鞭软软垂落，而无念正将禅杖缓缓指向她眉心。
“是金刚伏魔咒。”
玉清宗长老叹息，“直指道心破绽，这丫头要糟心魔迫害了。”
话音未落，一声清越鸾鸣突然刺破梵唱。
陈锦书手腕上的御兽镯青光暴涨，阴山雀竟强行突破灵兽袋禁制现出真身。
三丈青翼遮天蔽日，尾羽燃起的赤红火焰将梵文结界烧出个大洞。
幻境中的陈锦书突然看见一线青光。
祠堂屋顶破开个窟窿，青鸾利爪撕开血幕般的天空。
“阴山雀你来了！”
锵！
又一声啼鸣，她识海中的宝炉突然震动，喷涌出清冽灵力。
她终于抓住龙骨鞭，朝着面前陈家长老等人狠狠抽去。
“啪嚓”一声，幻境顷刻间粉碎。
现实中的无念闷哼倒退，七窍同时涌出金血。
心魔幻境被破，施术者必遭反噬。
陈锦书嘴角也挂着血丝，眼神却亮得吓人。
她抹了把脸，发现手心全是冷汗。
方才短短几息的心魔侵识，竟比幻境试炼的焚心炼狱更凶险。
“多谢。”她对着空中盘旋的阴山雀点头，突然将绿绮琴收回储物袋。
这个动作让全场哗然，音修弃琴，无异于自断一臂。
无念擦去金血，禅杖再次泛起光芒：“陈真人认输？“
“我改主意了。”陈锦书手腕一抖，龙骨鞭上突然窜起紫金电芒。
那是渡劫时玄牝宝炉吸收的雷霆之力，此刻正透过鞭身嘶嘶作响。
“既然禅音克琴技，那便比比谁的骨头硬！”
《藤饮血劫鞭》第七式‘苍龙摆尾’施展开来，擂台顿时飞沙走石。
无念急忙结不动明王印，金色光罩刚刚成型，鞭影已至。
‘咔嚓’脆响中，光罩出现蛛网般的裂痕。
更可怕的是有缕缕血气正透过裂缝被长鞭吸走。
这正是鞭法最阴损之处，饮敌精血补己消耗。
“唵！”
无念突然怒目圆睁，使出佛门狮子吼。
陈锦书被震得耳鼻渗血，却咧嘴笑了：
“晚了！”
她突然松手放开长鞭，双掌合十的瞬间，阴山雀俯冲喷出青红交加的火焰。
佛修不得不撤印抵挡灵火，就在这空隙，陈锦书重新召出绿绮琴。
不过这次她没有弹奏《破阵乐》，而是信手拨出一串看似杂乱无章的音符。
“咦？”冷烟突然站直身体。
那些散乱的音符撞在残留的梵文结界上，竟发出钟磬般的清响。
无念终于乱了阵脚。
他没想到对方能在激战中临时变招，更没想到这丫头对音律的理解已达以音破音的境界。
当他仓促变调想要重建音障时，陈锦书突然清啸一声，阴山雀的啼鸣与她琴音完美融合。
“破！”
“轰隆！”
改良版《破阵乐》威力陡然倍增。
无念的袈裟瞬间化作齑粉，露出里面暗金色的护体软甲。
此刻这宝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裂。
裁判长老的防护罩及时落下，将无念护在其中。
尘埃散尽时，众人只见佛修跌坐在地，而陈锦书以琴为杖勉强站立。
“玄冥宗，陈锦书胜！“
陈锦书闻言，只觉得意识有些恍惚。
方才那一瞬，她确实真的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多年前，成了那个不谙世事的丑女。
若非阴山雀及时唤醒，此刻被抬下去的应该是自己。
“道心尚有瑕疵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