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宽没有马上回答秦枫的问题。
方文东用手肘撞了他一下：“喂，你不会真想跟他走吧？”
“怎么可能！”陈宽马上澄清：“苏志明什么样的人，我还不清楚吗？”
在庆溪县设计院时，于硕可是苏志明最得意的弟子，他派于硕跟着秦枫去草原出差，让于硕陷害秦枫。
东窗事发后，苏志明不仅没有保住于硕，他连承认自己主使的担当都没有，明明是他指使的，却让于硕一个人扛下责任。
虽然后来苏志明自己也离开了设计院，但他是因为受不了旁人的目光自己辞职的。
而且他拍拍屁股就走了，没有一点责任心，留下一整组的人不知所措。
“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时候的感受，真的就和被父母遗弃的孤儿一样，没人要了，每天到了设计院就不知道该做什么，浑浑噩噩过一天算一天。”
好在最后秦枫拉了一把，陈宽才重新振作起来。
他现在日子过得好了，身份地位比当时的苏志明还高，但不代表他就能原谅苏志明。
“总之，我肯定不会和他为伍，谁知道哪一天又被他给卖了。”
方文东拍拍陈宽的肩膀：“你这么想就对了，一次不忠百次不用，跟错了领导要走很多年弯路。”
“而且，你现在什么身份，苏志明什么身份，他给你当手下还差不多。”
“就是！”陈宽抬起下巴，有点傲娇。
秦枫等他们说完，才问陈宽：“所以，你不打算跟着苏志明，但还是对海岛有想法？”
陈宽又不说话了。
方文东眼珠子一转：“不是吧，你真有想法？”
陈宽扭捏了半天才说：“苏志明这人虽然可恶，但他有一点说对了，海岛刚刚建省，现在就去的人能够抢占先机。”
“你傻了？”方文东抓着他的手臂劝说。
“那是海岛，很南的地方，我们这里是东北，你要是去了，一年也回不了一次家，而且，你要是辞职了，后悔的时候可回不来了。”
陈宽却说：“我知道距离远，但我和我老婆家里的老人都已经不在了，如果我真的去海岛，完全可以把一家人都带去。”
他朝秦枫抬了抬下巴：“就像你舅舅，不也是一家人都去京市定居了吗，还有李丰收，也是一家老小一起走了。”
方文东一听就知道陈宽真的动了心思。
他抬手晃了晃秦枫：“他脑子坏了，你快劝劝他。”
秦枫拿起报纸翻开看：“其实去海岛当自由设计师，也不是很糟糕的事。”
方文东瞪大眼睛：“不是吧，我让你劝他，你反而往他这口热锅里加一勺油？”
秦枫：“我只是实话实说。”
“不是……”
陈宽推了方文东一把：“你别吵了，你是觉得自己比秦枫还懂？”
方文东讪讪地闭嘴。
陈宽兴致勃勃：“小秦，你要不给我分析一下？我自己一个人想了好几天，总是下不了决心。”
秦枫想了想：“要分析这个问题，首先你要了解什么叫计划经济和市场经济，长篇大论，你确定要听？”
“必须要。”陈宽的表情很认真。
方文东看了手表：“差不多下班了，我们找个餐厅坐下来，边吃边聊？”
他自己是肯定不会去海岛的，但是对这个话题也很感兴趣。
设计院下班后，三人到了附近的餐厅，方文东要了个包厢，安安静静地更适合说正事。
“总之，海岛一开放，肯定很多人涌进去，现在国内已经有一批通过经商富起来的人，他们不会放过这个机会，还有港城和海外的资本，也会盯着这块肥肉。”
对建筑设计师来说，这也是一个大好机会。
“在海岛的建筑说白了就是商品，项目多，时间紧，对设计师来说是很大的考验，什么都要亲力亲为，不过做好了，积攒财富的速度当然比留在这里快。”
陈宽听得心潮澎湃。
“不过。”秦枫当即来了个转折。
“你要确定设计商品房，这是不是你自己想要的。”
陈宽还没开口，方文东先问：“什么意思？”
秦枫看着陈宽：“你要是下海当自由设计师，将来很可能要一辈子和商品房打交道，大型的体育馆之类的基础设施，也许再也不会有机会接触。”
陈宽滚烫的心一下子冷下来。
方文东也渐渐冷静：“这还不止，下海以后就不是旱涝保收了，如果像小秦刚才说的，碰上什么，那什么……”
“房地产泡沫。”秦枫提醒。
“对，就是房地产泡沫，到了那时，你还去哪里找开发商？”
现实就是，海岛开放以后，大量商品房开发商涌入，房价节节高升，泡沫在90年代达到巅峰后，又因为宏观调控迅速跌入谷底。
大量项目烂尾，公司倒闭，无数建筑设计师接不到工作，导致失业，一段长期的空窗期，足以摧毁许多人。
陈宽心有余悸，苦笑：“我之前还没有想过这些事情。”
“什么没想过，是根本没想到。”方文东说：“什么房地产泡沫的，以前听都没听过，如果不是小秦解释，咱们哪里懂里面的弯弯绕绕。”
他喝得有点微醺，抬手搭在秦枫的肩膀上。
“不愧是出国留过学的，对资本社会的了解果然不是我们能比，对了，你说如果以后有机会出国交流，我是不是要争取一下？”
秦枫把他的手拍下去：“有机会进修当然要争取，你小子别懈怠，我看孙蕊很有干劲，别等将来要吃媳妇软饭。”
方文东哈哈大笑，含糊几句过了这个话题。
陈宽还在沉思。
秦枫对他说：“总之，不管你怎么选都是有利有弊，你自己考虑清楚就可以了。”
陈宽笑着点头：“好，我会考虑清楚。”
那天以后，秦枫没有见过陈宽。
后来他从方文东口中得知，陈宽最终还是选择放弃去海岛。
苏志明让于硕找了他几次，发现确实劝不动，也就放弃了，但从前庆溪县设计院苏组有不少人跟了他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