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人的互动也落在村子里其他人的眼里,都纷纷感慨以前那么冷淡的人,竟然这么宠孩子和夫郎。
村里的汉子大都不会抱孩子,只有向烽会在每次云安张开小手的时候,俯身将他抱起来。这可把和他一起玩的小朋友,羡慕坏了。
尤其是现在,回家的路上,云安遇到小伙伴,先是从自己阿爹的怀里下来,和他们叽叽喳喳的说了一会后,又重新张开小手,让阿爹抱自己。
然后在一众伙伴羡慕的眼神中,和他们说再见,转身再让自己阿爹走快点,炸小鱼要没了。
小伙伴的羡慕,云安可顾不上,眼下最重要的是“炸小鱼保卫”,向烽听着好笑,也应下要求,加快脚步。
毕竟是真的已经到了饭点了。
一进院子,那霸道又勾人的炸小鱼香气便扑面而来,混杂着油脂的焦香和调料的咸鲜,直往人鼻子里钻。
这香味不仅把云安香得瞬间忘了“保卫”的焦急,小脑袋左摇右晃地使劲嗅着,大眼睛里全是迷醉的光,连趴在灶房门口的大福都忍不住了,急得在院子里来回转圈,尾巴摇得像风车,时不时朝着灶房方向“呜呜”低叫两声,馋涎欲滴。
云乐也从堂屋迎了出来,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期待和笑意,鼻翼微微翕动,显然也被这香味勾起了食欲。
他虽没像儿子那样直接表露,但那亮晶晶的眼神和下意识抿唇的小动作,都逃不过向烽的眼睛。
向烽看着眼前这一大一小几乎同步的馋猫模样,心下只觉得好笑又柔软。这父子俩,上辈子怕不都是猫?
不然怎么对鱼,尤其是这种炸得酥香金黄的小鱼,这般毫无抵抗力。
家里以往吃鱼多是清蒸或炖煮,滋味虽鲜美,却总觉少了份热烈。
直到前阵子,曹阿么想着换换口味,买了些新鲜小杂鱼回来,试着用薄薄的面糊裹了,下油锅那么一炸……金黄的色泽、扑鼻的香气、外酥里嫩的口感,瞬间就俘获了云乐和云安的心,自此便成了向家饭桌上最受欢迎的菜色之一。
他好笑的走上前,先抱起儿子,又去拉云乐,
“这么馋啊?那我们先去洗手,回来就能吃了。”话虽然是两个人都听到了,可眼神却是看着云乐的。
云安是个小孩子,特别坦诚的承认自己馋了,催着向烽带他去洗手。
云乐被自家相公说“馋”,耳朵不自觉的红了一些,没有和他并排走,反而落后一步,在他上前的一瞬间,啪的一下打了他的后背,让他说自己馋,哼!
三人刚洗好手,就听到:“回来得正好!刚出锅,最是酥脆!”
曹阿么从灶房探出头,笑眯眯地说道,手里还端着满满一碟子炸得金黄诱人的小鱼。
云安欢呼一声,也顾不得让阿爹抱了,挣扎着下地,就要往灶房冲。向烽连忙拉住他:“小心烫!我们去堂屋吃饭,再等一等。”
晚饭很快便在堂屋的方桌上摆开。
除了最受瞩目的那一大碟金黄酥脆的炸小鱼,还有几样清爽时蔬和一道熬得奶白的骨头汤,简单却温馨。
曹阿么将炸小鱼稳稳放在桌子中央,便笑着退开,和雨哥儿、赵大瓦一起到旁边的耳房用饭去了。
自打家里添了人手,曹阿么便坚持起“规矩”来,说下人不能和主家同桌,他得帮着乐哥儿把这家管得有条有理,自己得以身作则。
云乐劝过几次,连向烽也觉曹阿么说得在理,便也由着他了。
如今日常一同用饭的,常常便是向烽、云乐、云安,秦啸。陈阿爷如今已是曲家医馆颇有名气的坐堂大夫了,基本都住在县城。云哥儿在县城的哥儿学堂也快结业,平日住学里,回来得少些。
虽只有寥寥几人,可只要云安在,这顿饭就绝无冷清的可能。
小家伙的眼睛从坐下起就黏在了那碟炸小鱼上,身子不安分地在椅子上扭动,小手指着盘子,急不可耐:“阿爹!阿么!鱼鱼!安儿要那个最大的!”
“好好好,最大的给我们安儿。”
向烽沉稳地应着,却先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到云安碗里,“先吃点菜。”
然后没去动小家伙看中的那条,夹了一个差不多大的,放到了云乐碗里。
云安的小脸立刻皱成了包子,但在阿爹不容置疑的目光下,还是委委屈屈地扒拉了一口青菜,随即又眼巴巴地望向小鱼。
云乐看着好笑,看他吃完菜,才把他相中的鱼夹起来,小心地吹了吹,才放到儿子碗里:
“喏,尝尝,小心烫,慢慢咬。”
得了心心念念的小鱼,云安立刻眉开眼笑,小心翼翼地咬下一口,酥脆的外皮在齿间发出细微的“咔嚓”声,内里的鱼肉却还鲜嫩,咸香适口。
他满足地眯起眼睛,晃着小脑袋,含糊不清地赞叹:“好吃!阿么也吃!阿爹也吃!太爷爷也吃!”
秦啸哎了一声,也吃了一条,笑着说:“真不错。”
云乐咬了一口小鱼,外酥里嫩,火候正好,忍不住弯了眉眼。他悄悄踢了踢向烽的脚,小声道:“曹阿么手艺越发好了,比上次炸的还香。”
向烽看他吃得开心,眼里也漫上笑意,低声道:“喜欢就多吃点。”
饭桌上,云安叽叽喳喳地说着下午去看糖糖妹妹的事,又说起敦敦哥哥答应教他认字,还时不时催促阿爹阿么快吃鱼,不然凉了就不脆了。
向烽和云乐一边应和着他天马行空的话语,一边互相夹菜,偶尔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。
一碗热汤,几碟小菜,一碟被全家人偏爱的炸小鱼,加上云安永不枯竭的童言稚语,交织成向家最寻常也最珍贵的夜晚乐章。
明明只有四个人,却硬是吃出了满屋的生气与热闹,连窗外的月色和虫鸣,似乎都变得更温柔了些。
晚饭结束后,向烽去查看马匹和院门,云乐则带着云安去洗漱。
用温水给小家伙擦洗干净小脸小手,换上柔软的寝衣,云安已经忍不住开始揉眼睛,打了个小小的哈欠。
云乐将他抱进卧房,放在那张专属的、铺着柔软棉褥的小床上。
春末的夜晚尚有凉意,他细心地将薄被给云安盖好,只露出一个圆乎乎的小脑袋。
“安儿,今天还听《三字经》吗?”
云乐坐在床边,从枕头边摸出那本已经翻得有些卷边的启蒙小册子。
云安虽然困意上涌,但听到熟悉的“三字经”,还是强撑着精神,努力睁大眼睛点了点头:“听!阿么念。”
昏黄的油灯下,云乐的声音比白日里更加轻柔温和,他翻开书页,缓缓念道:“人之初,性本善。”
云安跟着奶声奶气地学:“人之初,性本善。” 吐字还有些含糊,调子却跟得挺准。
“性相近,习相远。”
“性相近,习相远。”
就这样,云乐念一句,云安跟一句。
稚嫩的童音混合着温软的语调,在静谧的房间里流淌。没跟几句,小家伙的眼皮就开始打架,声音越来越小,跟读变成了无意识的哼哼。
当云乐念到“昔孟母,择邻处”时,旁边已经没了回应。
他低头一看,小云安不知何时已歪着小脑袋,脸蛋贴着柔软的枕头,呼吸均匀绵长,已然沉沉睡去,小嘴还微微张着,仿佛在梦中还在努力跟读。
云乐不禁莞尔,轻轻合上书册,小心地将他露在外面的小胳膊放进被子里,又俯身在他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