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碗奶茶动辄二十文起步,普通百姓确实喝不起。
但那些官宦人家的小姐、富商之女、书香门第的少爷们,区区几文钱的竹筒和吸管,在他们眼里不过是洒扫丫鬟一个月的工钱,根本不值一提。
要不要用竹筒或吸管,顾客自己选,自带碗也行。
她不想强求。
姜莺的原则是:服务周到,选择自由。
只要进了翠玉轩的门,人人都能喝上一口好茶。
她对奶茶的吸引力很有信心。
不止是因为味道,更是因为新奇。
她甚至能预见,不出一月,玉清桥一带的女子们见面第一句就是:“你去翠玉轩喝了那杯‘牛乳茶’没有?”
师傅乐坏了。
他咧着嘴,眼角的皱纹都挤成了一朵花。
自从入秋以来,战事未平,百姓节俭度日,谁还顾得上修家具换器皿?
他这铺子几乎门可罗雀,连买米的钱都快凑不齐了。
如今突然冒出这么个奇奇怪怪的大订单,简直是雪中送炭。
他一边数着姜莺给的定金银子,一边偷偷掐了自己一把,生怕是做梦。
“做好后送到玉清桥的翠玉轩。用心做,生意好了我还会再订。”
老师傅连连点头,双手合十作揖。
“小姐您放心,这批竹筒和吸管,我亲自监工,绝不让一根不合格的流出铺子!”
“您放心,包您满意!”
临走时,还特意送了姜莺一把自己做的小木算盘。
那算盘不大,约莫只有孩童巴掌宽,却是用上好的檀木细细打磨而成。
木架边缘还刻了几道简洁的花纹,看得出制作者花了心思。
不仅实用,还透着几分雅致。
送这小玩意儿时,那人脸上带着几分腼腆的笑,像是生怕姜莺不收。
姜莺接过来,随手递给杏桃。
杏桃低眉顺眼地接了,一句话也没说。
她双手接过,指尖轻轻拂过算盘的边角,确认没有毛刺后才稳稳托在掌心。
阳光从她侧脸掠过,映出一段静默的剪影。
姜莺瞥她一眼,忍不住笑:“我看起来很吓人吗?”
“姑娘不吓人,姑娘很漂亮。”
杏桃语气平静。
“那你一路都不吭声,我还以为我太严肃,让人不敢说话呢。”
姜莺双手抱胸,微微歪头打量着杏桃。
她是真的纳闷。
平日里她自认不算难相处,虽不常笑,但也从不摆架子。
更何况杏桃是她亲自挑中的,按理说不该如此拘谨。
她半是玩笑半是试探地说道:“莫非我在你眼里,是那种‘姑娘不语,抬手杀人’的主子?”
“是奴婢平时就这样,不爱多话,跟姑娘没关系。”
杏桃抬起眼,目光清澈。
“从前在牙行时便是如此,牙婆还说我沉默得像块石头。可做事从不含糊,这才留到了现在。”
姜莺心里暗暗称奇。
她原以为杏桃只是个内向的姑娘,顶多是刚来不熟,放不开罢了。
可现在看来,她的沉默并非怯懦,而是一种性格。
这让她想起从前在书上读到的“静水流深”四字。
表面波澜不惊,内里却自有乾坤。
这样的人,若用得好,将来必成大器。
当初在牙行,她一眼就相中了杏桃和绿阑这对姐妹。
那天牙行的院子里人声嘈杂,买卖之声此起彼伏。
粗使婆子推搡着孩子们站成一排。
大多数孩子低头缩肩,眼神躲闪,有的甚至吓得直哭。
可就在那一片凌乱中,杏桃与绿阑并肩站着。
虽衣着寒酸,却挺直脊背,目光清亮。
姜莺的目光几乎是第一时间被她们吸引过去。
杏桃沉稳安静,做事不急不躁,一看就有当管事的潜质。
好好培养,将来管翠玉轩完全没问题。
到时候她就能甩手不管,专心研究好吃的了。
杏桃的动作总是干净利落,拿东西不重不轻,说话前必先思量。
哪怕只是端碗递水,也透着一股沉稳劲儿。
姜莺看得明白。
这种人不是只会听话的丫鬟,而是能独当一面的帮手。
只要耐心教导,假以时日,翠玉轩的账目、人手、采买,统统能交到她手里。
到那时,自己便能躲在厨房,安心试菜、创新。
绿阑性子活泼些,话也多一点。
姐妹俩看着不像普通穷人家的孩子,也不像乡下出身的姑娘,少了些土气,倒像是大户人家带出来的。
绿阑一开口便笑,眼睛弯成月牙,声音清脆。
更难得的是,她虽爱说话,却从不乱说话,分寸拿捏得极好。
姐妹俩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教养。
姜莺曾悄悄打听过,可牙婆只说她们是战乱中流落的孤女,来历不明。
卖身契上也只寥寥几笔,看不出端倪。
姜莺懒得打听她们的过去。
往事翻篇了,重要的是以后怎么过。
她向来信奉一个道理:过去的已经无法更改,执着追问,只会徒增烦恼。
既然杏桃和绿阑现在愿意留下,愿意做事,那就足够了。
回到翠玉轩,她挑了个靠街、临窗的位置。
阳光正斜斜洒在那扇木格窗上。
窗外街市喧闹,行人来往,正好是人流最密集的地段。
姜莺站在这儿,眯着眼打量了片刻,脑中已浮现出一整套布局。
这里不该只是看风景的地方,而该变成一处吸引人的新生意。
把原来的桌子搬开,打算改造成专门卖饮品的小窗口。
原先那张榆木桌又笨又占地方。
姜莺一声令下,几个伙计立刻上前,吭哧吭哧地将它挪到角落。
清理出空地后,那扇原本只是通风采光的窗户,瞬间显得开阔起来。
她让绿阑负责这块,专门卖饮品。
姜莺还画了一张图,写了几个名字。
冰镇酸梅汤、桂花奶露、蜂蜜柚子茶、玫瑰冻柠茶……
绿阑瞪大了眼睛,一个字一个字念,念完后抬头,满眼亮光。
“姑娘,这些都是您想出来的?”
姜莺点头:“你来卖,第一个尝鲜的必须是你。好喝,才能卖给客人。”
绿阑愣了一下,没推辞,乖乖照做。
她本以为会是件轻松的差事,谁知姜莺要求极高。
每种饮品都要试三次以上,甜度、冰量、口感,甚至倒进杯中的姿态,都得标准划一。
绿阑虽惊讶,却没一句怨言。
她挽起袖子,系上新做的青布围裙,一句“我明白了”,便埋头忙了起来。